我的爷爷
#地主  #解放 


爷爷眼中的历史

1928年,民国17年生于万县响水乡(今万州响水镇),永字辈(目前也属于老前辈了),膝下有子女三人,其中我父亲是独子,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个。今年过年回家探望,爷爷还能平时生活自理、关键问题记忆清晰、生活常识仍然健壮,确实令我倍感欣慰。

今年回去,不得不说,有好几天都是在听爷爷讲故事,讲解放前的故事,讲那些老家的地主的故事,讲他老人家年轻时经历过的故事,他用精炼的、有逻辑、富有川话味的语句,或者说是演讲,外加得体的手势,随着说话时带着他年轻时候的感情,瞳孔随之放大、缩小,有时候又义愤填膺,有时候又唉声叹气,无不强烈地吸引着我这么一个年轻人,一个很想知道他过去经历的人和事,经历的当时的社会,当时的中国。(以前的我可从来不会对这些感兴趣,也许是成熟了,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)

(为了能够情节生动,下面就用我爷爷的话来描述) 先说解放前吧,由于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,生活条件艰苦,外加当时两个亲妹妹和一个亲弟弟,日子过得是紧巴巴,不过时来运转,当时我伯父却是膝下无子,只有一个女儿,所以我父亲就和我伯父商量,把我就送给了伯父抚养,当年年仅7岁,我就随着伯父生活了,就算是他的儿子了,由于人少(现在看来典型的3口之家),所以这日子过得还不错。至少不担心吃穿,然后等我再大两岁,便送我去附近的私塾读书,当时还是读《三字经》之类的,能识得一些字,当时给学费,就是给私塾的先生送粮食即可。这样,就过了童年的大部分时光,直到迎来了我和你奶奶结婚。我们当时是订的娃娃亲,还没有满一岁的时候,腊月初八就订婚了,然后1948年结婚的时候才看到你奶奶,之前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,多高,胖还是瘦,性格如何,文化水平如何(这个貌似当时女人读书的很少)。反正就结了,当时的婚姻也没有结婚证,就是事实婚姻。不像现在,流行扯结婚证。

再说说解放前的地主,地主啊,我觉得就是不劳而获,不劳动,但是还是要拿粮食,每年大概要收100担稻谷(当时的粮食单位,不要小看这100担,现在估计大概就是10000斤以上,以当时的生产力,这粮食,简直是剥削,压榨)。我家周围解放前,我知道的是3个地主:一个是吴卓然,当时的地主加乡长,有两个太太,张太太和崔太太。早上9-10点才吃早饭,顿顿9盘12碗,自己从来不走路,都是坐轿子,到集市去买东西,一般也是有人代劳,比如当时吃肉,找下人找屠夫买,并且这个地主还有个习惯,就是吃鸦片、吗啡(当时绝对是有钱人的玩意,并且当时吗啡比鸦片贵多了),这是其中一个地主,后来解放后就直接被共产党打死了。

再来说我们当地的第二个地主:吴直芳,每年大概也是收100担稻谷,此人跟前面讲的吴卓然有着完全不一样的区别,首先此人曾在日本留过洋,看过一些共产党的书籍,妻子是上海人,朋友张文炳是共产党员,当时他的朋友看他留洋回来后,聘请吴直芳到万中(当时是万县中学,沙河子学校)执教,教了一段时间。同时期,吴直芳留洋回来后,在我们村里,请过全村人吃过饭,吃完后就对当时所有人就说:这次请大家没什么要说的,就是你们以后别叫我幺老爷了(当时那些人叫的地主的名称),要叫吴先生。因为这个社会要解放了,我今天开始就一家家退了你们的押头(现在姑且可以称作押金,就是租地主的地种田,要收押金的),共产党人要建立天下,以后都是要分土地的,都是要退押的,以后啊,我就不是幺老爷了。(不得不说,当时此人的举动简直就是预知了未来的走向,免财消灾。)解放后,共产党果然没有批斗他(其实也不得批斗,他的好朋友张文炳本来就是共产党员),后来吴直芳到上海发展了,儿子也考进了唐山部队。

这第三个地主就小了,也是我家的地主,这个地主日子就没有上面两位好了,过得不富裕,只能算个富农吧。当时我还要给他缴1-2担稻谷。

再来说说解放后:
这解放前吧,其实吃的还是有的,不过农村一般的生活都是不会炒菜的,得有客人的时候才会炒菜,解放后的前几年,其实是每年的粮食越来越多,眼看这生活是一步步走向美好,结果1958年,就开始搞集体了,开始搞所谓的共产主义,上缴天地,所有东西充公,(我当时就问我爷爷,您愿意吗?爷爷就说,不愿意也没法啊,强制性的。)然后就开始搞食堂,炊事员,(就是著名的吃大锅饭了。)这头两年还好,毕竟啊,以前的粮食还是蛮多的,不过从1960年开始啊,那就是家家户户都没什么粮食了,大家生产都没有积极性,粮食连连减产,不过在向上报的时候,却是掀起了另外一场风,就是浮夸风,其实这个现象也很好解释,比如几个农民家庭一起在办公室开会,来讨论当年的粮食产量,只要是产量最低的就会被批斗,这来年谁也不想被批斗,就只有往上加数量啊,即使没有,虚报也要说,典型的打脸充胖子,就造成了恶性循环,(现在来看,当时的毛泽东简直就是昏君,制定的政策已经违背了自然的规律)。所以当时隔壁的岩口乡,饿死了好多人,当时就瞒不住了,后面中央来了个说法,说是3年自然灾害(一听到这里,我也跟着义愤填膺起来,毛泽东简直就是完全推脱责任,把自己的罪名洗脱得一干二净。可耻可恨!),其实哪是天灾,根本就是人灾。当时搞这些政策的时候,我去开会,那才是把我们是累得,当时没有方便的交通工具,就是走路,那几年,不知道都了多少的路,当时政府的官员真是受罪,一天到晚不知道要做多少事,开多少会,哪像现在,现在当官的都是大爷(从我爷爷口中听到这句话,那才是让我觉得,原来他也了解现在的官员,了解现在的官场是多么地腐败,听着也不过才几十年的光景。)。

(第一人称结束)

听了爷爷讲的这些故事,事不算大,但是当中我能够听到的一些东西我也没有完全记下,凭印象大致搜罗了一番,一些的小的细节也记不大清楚了,不过能够从他的口中听到一些我们历史上不一样的东西,才觉得,只有亲身真正经历过的历史,那才是历史,书上描述的不过是一些我们不用去在意的东西,而每个人的生活才是我们最应该去关注,去了解的。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书写历史,创造历史。

这是我从我爷爷那里看到的历史,这不,讲累了,又到阳台去看书了,一副老光眼镜,让我感觉沉淀下来的历史就在爷爷那眼中。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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